<職場的回顧4>麻雀變鳳凰


這年1972,我23歲了,有4年工作經驗,也有過感情生活,不再是清純無知的少女。但是,我的外表把這些都隱藏住了。

從警衛室看過去,嶄新的廠房一棟棟,路面整潔兩邊草地修剪平整,綠草如茵,70年代就有這麼漂亮的工廠,令人讚嘆。

警衛大哥口沬衡發聽不清什麼,跟隨一起過來的清瘦男士(猜是主管),手上那張履歷表隨腳步晃呀晃。
“華小姐,”他面帶笑容充分展現出來的親和力,如今還深印我腦裡。

先是看看我再低頭看那張字體清秀的表格,親切的問︰你是那個學校畢業?有工作經驗嗎?

履歷表上不是填著"應徵作業員嗎"?
我沒敢答話,說謊一向不是我在行。他耐心等。
數秒後我才低聲回答︰基隆省商。

他還是保持著笑容,把表格遞給我︰麻煩妳填上去。

警衛大哥快速遞上筆,低著頭的我久久不敢直視眼前,還真的不知該怎辦。笑容很僵硬眼神在地板上飄來飄去。耳邊傳來他小小的聲音︰那...來辦公室寫好嗎?

唉.....認了。微微點頭來到又大又亮麗的辦公室,最裡面很醒眼的二張主管桌,靠出口的幾張職員桌。卻只有一位女職員看來好空蕩。


主管挑一張桌子放上1支筆和一張”空白”表格。
"妳慢慢寫"說著,回到自己座位,女職員頭也不敢抬。

大塊玻璃窗外,少許人員穿梭。嘿,警衛突然逼逼逼的..招呼幾部好大的貨櫃進來,場面壯觀,貨櫃車緩緩開進大廠房去。也看到遠處換班的作業員成群結隊,穿著整潔制服,頭上綁著粉紅色三角巾,排隊打卡後散去。

這時不由輕嘆一口氣,看來我是沒有希望穿上那一套制服了。
低下頭來專心寫完履歷表,壓在心底下的落漠似乎逐漸淡去。走到主管面前,呈送過去。

他專注的看,沒啥意外表情,似乎一切也都在他的預料中。

請我回座立即撥"內線"電話,在xx公司整天響不停所以我很熟悉的那種鈴響。


沒多久,看見一人大動作開門進來,瞄我一眼,表情很不友善,高高的個子一對大大眼晴"殺氣騰騰",彷彿見人就要砍的模樣。

主管給他看履歷表,二人小聲交談幾分,他又拋過來一道尖銳的眼神。冷靜的我也衡量著他,心想這樣帥氣的男人,何苦一臉凶相。接著大凶神撥外線,通話後,他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,又是"好好好",又是"是是是",最後一句︰謝謝董事長,馬上就叫他過去。

再下來就像電影裡的快轉動作,吩咐女職員叫車,給我電話地址,五點前一定要趕到台北總公司辦公室,老闆正等著。計程車從楊梅直奔台北,見過那慈禧太后(還好不必下跪),馬上搭火車趕回基隆打包行李,次早老爸送我到火車站,九點整抵達楊梅廠報到。


這天起我是總務組長,月薪1700元,直屬二位主管。聽起來好有權威,卻,還是那沉默女職員,我嗎,兩三天東摸摸西摸摸不知要幹甚麼。微笑主管會吩咐一些簡單工作。而那凶煞主管不管辦功室內或室外,看到的幾乎都在罵人。包括廠裡工程師,品管組、物料、倉管....劈哩巴拉罵得各個面紅耳刺,自己青筋大條。

最可憐是辦公室那扇玻璃大門,簡直是他的出氣筒。我像觀賞孫悟空鬧花燈一樣,感覺很熱鬧很有趣。反正也不關我的事。終於,注意到我太閒,或說該來跟我下下馬威了。

那天好不容易見他靜下來專心來寫了一些東西,自己看過後拿到我面前︰這是給經濟部的公文,你一個字一個字寫好,不能有錯!尤其那"不能有錯"四個字好像打釘子。

看官,所有人聽他說話幾乎都是要"站著",回話一定要鏘鏘有聲說"是"喔。

我看著他說話,聽完說"好",然後,自個兒去找空白公文紙複寫。他瞪著我背影,一句話也沒說,我知道他在等機會"下手"。

騰寫之前,我先把他的"草稿"詳細看一遍,再看一遍,又看一遍。才動筆騰寫。寫完送到他跟前,那關太爺還是板著臉孔,接過去緊縐著眉仔細看。
"嗯,都沒錯字,拿信封來。"他命令。

我拿來信封,他想動筆,看我盯著停下來把經濟部信函挪給我︰妳的字好看,你來寫!(口氣還是命令的喔!)

我,一隻手放背後,一隻手伸出食指壓著公文,問他︰黃先生,你確定要寄?
他仰起頭,緊縐眉頭︰還要我說第二次?!
我貼進桌面,小聲問他︰你以前都這樣和經濟部物資局往來信?
他二手一攤,表情是憤怒的(其實他有點嚇到)︰嗯?這有什麼不對?
我看著那張挺帥的臉快蹦開的大眼睛,真是好氣又好笑!慢慢點出文中的用詞,稱呼以及行文格式、敘述的順序。

反正從那一刻起啊~~~該我這大小姐發飆了(台灣xx公司三年半總務可不是混來的),不管他拿甚麼出來甚麼都錯,這也被我唸那也被我說。

更絕還在後面,幾天後已經是月初3日了。廠務還拿不出薪資表來給我核對,好讓上頭蓋章發薪。真是急壞兩位主管,沒得推..我這總務高手,立即介入。

從4日中午重新計算全廠200多位員工上工卡,核對工時編製報表裝訂作冊。工作本不難,但因所有表格都是文具店買來根本不符大型工廠使用,巧媳婦難作無米之炊。無計可施只好死馬當活馬醫,要他連夜驅車送我到新莊台灣xx工廠,跟老同事索取幾本我設計的薪資表,通宵達旦眼睛沒合上半秒苦幹到天亮。

5日早上交給黃主管,整晚他們(含生產部工程師)都輪流陪我,直致大功告成,才回宿舍洗澡睡覺。大約瞇了2小時,到下午才回辦公室。主管和小姐已經完成簽報手續。接著根據薪資表到銀行領款。五點前全廠發放完畢一分錢都無誤,所有相關主管,盯著我冷靜快速有效率,毫無倦怠完成任務,無不豎起姆指。歡呼我打完一場漂亮勝仗。

老闆當然知道了,立刻調薪到2000。
這一戰,整各工廠主管們大大改觀。兩個主管變成我的保鏢(跟班跟班拍手),員工餐廳我是貴賓大廚每天辦一桌好料..吃飯聊天到八九點才散桌,嘻嘻哈哈真是好快活~

好一個麻雀變鳳凰。rose

這一段會描述這麼仔細,一方面是過程曲折有趣頗戲劇化,一方是因為我這輩子貴人--—黃先生和我成為"哥兒們"之後傳授給我整套進出口作業程序,和相關報關報表資料。帥哥告訴我,台灣的外銷正在起飛,國外原料進口來加工,加工完外銷到國外,進口要進口稅,出口要退關稅,學會這一套,妳這輩子就吃不完了!!


15年後,在一次外貿協會的禮品玩具展結束後,我在自己開的外銷公司翻看參展期間客戶留下的名片,想了解有多少新客戶,無意間發現到同名同姓,黃先生名片。問負責參展的總經理,還記得這人長相?她馬上露出豬哥臉,怎樣?妳認識他?很帥呢?大眼帶眼鏡。

呵呵...那就對了,我發電話去,哇兩聲..立即熱絡起來,相約吃飯聊聊。知道我這15年頗有成就擁有外銷工廠貿易公司,外銷業績年年五仟萬以上,嘖嘖稱好。他說,我早看出妳真的不簡單,當初讓我媽媽去工廠看妳,就是想把妳娶回家說。兩人聊得超開心。

我一生的事業高峯差不多就在這年走進尾聲。大陸廉價的代工,讓台灣產業逐漸轉移,老公服務的鞋業外銷也告結束,於是夫妻倆轉向與他弟弟合作另一機械外銷。雖然我負責外銷業務,不過機械我算外行,真正老板是他們兄弟,我只不過是個不支薪的幫手。

一生職場到此,是該關了燈。默默給自己的職場了個八十分。算是不錯的戰果。


一個小公務員的女兒,單打獨闘超過20年,可以說沒打過敗戰,也沒花多大力氣,賺飽了錢財,交了不少知己好友,

 

 我的家庭一直都幸福美滿非常感謝老天的寵愛,給了我看似平凡卻充滿傳奇的人生。更高興的是,我給兩家族人更多的愛和財物,慷慨的付出受到的回報也必定是溫馨!!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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